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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故事純屬虛構 與該部族歷史文化傳說無關

(一)
    坐在咖啡館的落地窗前,看著窗外人來人往。黑咖啡冒著濃煙,對面的人輕輕地攪動著杯子裏的咖啡,半餉,抬起頭來問我為什麼?
    依舊望著窗外,我輕描淡寫沒什麼,厭倦了。
   “厭倦了?餘光瞟見他不可置信的痛苦,還有無奈,我只能以冷漠回應他,轉過頭,是的。
    他從懷裏拿出一個藍絲絨錦盒,放在桌上,低著頭,雙手把它推到我面前,我伸手,端起咖啡,輕泯一口,再次把頭轉向窗外,無言。
    他端起咖啡,一飲而盡,站起身來準備離開。你的東西我開口說道。聲音冷得可以將一切凍結,臉還是依舊向著窗外的大街。
    “那是為你準備的,不喜歡就扔了它吧!知道他正看著我,希望我開口挽回,我清楚得感覺到他注視的目光。我會的。我再一次絕情地說到,他奪門而出,門重重地合上。那一刻,我聽到了裂帛的聲音,還感覺到溫熱的雨滴順著兩腮滑落,低下頭,那雨水落進咖啡杯中,泛起漣漪,一滴、兩滴,和黑咖啡融合在一起。
    打開那個藍色的錦盒,一枚銀白色的女式鑽戒安靜地躺在裏面。鑽石不大,卻給人很柔美的感覺。兩個月前,我曾經在珠寶行,留戀過它。拿出鑽戒,套在自己的左手無名指上,不大不小,剛剛好。黑咖啡在跳動著,又有雨水落進去了,解下脖子上的白金項鏈,脫下左手無名指上的鑽戒,把鑽戒穿進項鏈,重新戴在脖子上。再次端起咖啡,已經快要冷卻了,輕泯一口,苦澀中夾雜著一些鹹味,手指拂過臉頰。我的心沉了,端起咖啡一飲而盡。
    走出咖啡館,天已經暗了下去,開始飄起小雨,一個寒顫過後,突然發現,以近深秋季節了。

走到公司的大門前,把辭呈交給傳達室的老伯,請他代轉給老總之後,轉身走進雨幕。我沒有打傘,秋雨綿綿,禦說過,他喜歡在秋雨的季節裏漫步。
    走到禦的公寓外面,天已經黑透,秋雨還在綿綿不絕地下著。我望著泛著朦朧燈光的窗口,伸手撫摩掛在胸前的鑽戒,再摸摸自己的額頭,對那扇橙黃色的窗說到對不起輕輕地,一遍又一遍。

(二)
    推開酒吧的門,震耳欲聾的音樂聲,誇張地笑著跳著的男女,讓我的心臟無法負荷,但,這是我在這座城市的最後一夜,一切都沒有關係。
    來這座城市已經10年了,認識禦也是10年了。我從來不沾酒,更不會來酒吧這種地方,酒會洩露我的秘密。但今天,我用手指摸搽自己的額頭,不管它會嚇到多少人。
    淡淡一笑向吧台走去,對背後的議論紛紛,充耳不聞。是的,我的打扮和這裏格格不入,低頭淺笑,坐到吧台前點了一杯烈酒,酒保狐疑地看了看我,還是很快就把我要的酒,放在了我面前請慢用,他留下這句話就忙他的去了。聞了聞那杯酒,我放下了,想著自己的事,決定自己該不該喝,酒保看我一眼,鄙視地笑了。我看他一眼,伸手摸摸自己的額頭,端起酒杯,一飲而盡。之後我想酒保搖搖手中的空杯,他走過來問我是否要續杯。
    “DOUBLE”
    酒很快就上來了,直接從酒保手中拿過杯子,一口喝幹。很快地,我看見酒保的臉開始變的扭曲,先是驚詫,接下來是恐懼,他向後退,開始冒出冷汗。我知道,我額頭正中的那條青蛇出現了。酒保嚇得當場大叫一聲跑開,我從透明的玻璃酒瓶倒影裏,看到我額上的青蛇扭動著身軀,吐著鮮紅的芯子。
    我笑了,該是徹底離開的時候了,照菜單表拿出相應數額的錢,放在吧臺上,轉身走出酒吧。一路上,所有的人都恐懼地看著我,趕忙閃出一條路來。
    我額上的青蛇,並非真正的蛇,它只是一個刺青,用白鴿子的血紋上的刺青,所以,平時和平常人沒有什麼兩樣,只是喝過酒就會出來,至於它為什麼會動,因為它不是普通的刺青,在我們泰雅族,這叫黥面。
    我是泰雅族蒼龍和族長的女兒,泰雅。
(三)
    飛機在天空中劃出美麗的弧線,安安穩穩地降落在跑道上。下了飛機,我戴上墨鏡,走出機場,打車去往我們泰雅族人群居的山下,昨夜的青蛇已不見蹤影。
    付錢的時候,司機提醒我山上有座迷失森林叫‘雁不歸’
 “我知道,我就是要去那裏。
    司機不可思議地看著我,依舊友好地提醒道"‘雁不歸’就是指方向感最強的大雁一旦飛進了那座森林都找不到出來的方向,你一個……"沒等他說完,我笑著轉身走進叢林中.
  迷失森林“雁不歸”,就是我們泰雅族人生活的地方。我們在裏面,外人進不來,我們卻可以出去,外面的變化,我們大都知道,也隨著時間在向外界學習著,只是外面的人不知道我們的存在.我們是隱藏人口,當然,除了我,泰雅.
  每一代的泰雅族都只會擁有一位蒼龍,一位族長,一位泰雅,世襲的.泰雅的任務是走出迷失森林學習外界先進文化,每一年的秋天回到泰雅族,帶回她的手劄供族人學習.巫靈總能夠拿出泰雅外出生活的必需品,比如錢,比如戶口.
  迷失森林是一個真正的世外桃源.這裏保留著男耕女織,狩獵漁牧原始的自給自足的經濟生產方式,是探險者無法涉足的禁地.說來也巧,大自然給了泰雅族天然的庇佑,這裏有很強烈的磁場,如同大西洋上的死亡三角洲一樣.別說是儀器了,連飛機劃過天空都會神秘消失.整座山就是一個死亡穀,只有泰雅族人的體質才能承受這種磁場,進來的非泰雅族人沒有出去了的,不被野獸吃掉也會因為迷路,糧水竭盡而亡.
  泰雅族都是一家人,都有血緣關係,但是一對夫妻生下的孩子就算是雙胞胎,血液與基因都天差地遠,因此就算是兄妹結合也不會生出智障兒來,不過這種有違倫理的事泰雅族堅決制止,近親結婚是最普遍的現象了.千百年來,泰雅族沒有因為血緣問題出現過傻子.
  因為泰雅族人的體制較特殊,再加上這天然的結界,連病毒都無法進入,泰雅族人因此很長壽,偶爾也會生點小病,但都不會因病而死,大多是壽終正寢.在泰雅族,除了蒼龍,泰雅,族長,其他人都是平等的,都要勞動,一家的喜事就是全族的喜事,一家的喪事也就是全族的喪事.
  泰雅族是太陽的孩子,信仰太陽,信仰他們的泰雅,有自己的語言,只有泰雅和巫靈懂得外面的語言,因為泰雅16歲就要離開迷失森林去學習,直到27歲回到泰雅族.從泰雅的回歸到下一位泰雅的離開,這中間近30年的時間,泰雅族與外界僅靠巫靈的占卜.
(四)
  迷失森林的中心是平坦的大地,這裏是泰雅族人世代聚居繁衍的地方.一群族中的女人坐成一圈吃著山果說說笑笑,我總覺得她們口中說出來的族語比我講的還要好聽,幾個還沒黥面的小孩在追逐著奔跑.我向著陽光下走去.突然,說笑著的女人全都站了起來,小孩停止了奔跑,他們全都傻眼似的看著我,愣愣的,怔怔的.因為我的額正沒有黥面,因為,泰雅在成為蒼龍之前幾乎不與族人相見.泰雅族的族規是不論男女都要在12歲那年黥面,男子的黥面在下巴,女子的黥面在額頭.
  一個年長的女人像被燙傷一樣的站起來驚喊道“泰雅!”我笑著沖她點點頭,走到人群中間,當著她們的面將桌上的果子酒一飲而盡,然後把碗放下.所有的女人都看著我的額頭緊張而有焦急地等待著,四下安靜地只聽見鳥叫蟲鳴和一致的呼吸聲,孩子們緊緊地抓住母親的裙角“姆媽!”“噓!”
  片刻,女人們帶著孩子爭先恐後地跪倒在我面前,不停地叩拜.我明白,我的青蛇黥面,出現了.那是泰雅特有的,別的女人黥面只是一個青綠色的長方形,而且一但黥面就會永遠存在,只有泰雅的黥面是青蛇,只在酒後才出現.九個響頭之後,女人們站起來,向著山林大聲歡呼"泰雅回來了!""泰雅神回來了!"
  女人們簇擁著我回到自己的房間,要進門的時候一個女人跪在我面前喊道“主人!”,我讓她進門.泰雅族會在泰雅最後一次離開之後為泰雅選擇丈夫.泰雅的丈夫是泰雅族中最強健,最優秀的獵手,也是泰雅族著一輩中最具威望的男人,他是由泰雅族公平決選出來的,在與泰雅成婚之前,他被稱為"計都".成婚之後,計都成為一族之長,泰雅則成為蒼龍.計都最親近的女人,或是姐妹,或是母親將會成為泰雅,也就是蒼龍的僕人,伺候泰雅直到她的女兒成為蒼龍.
  看著進門後又再次跪倒的年輕女人,她會是計都的妹妹還是姐姐呢?我猜著.真可笑,我連自己的丈夫是誰,長什麼樣子都不知道,就要我出嫁了.看著她的臉,我想計都也應該是很漂亮的吧!
  “不管你過去叫什麼,從現在開始,你叫玉,知道嗎?”我正色說到.
  “是的,泰雅.”她細聲應答.
  “起來吧!”我伸手拉她起身,她驚恐地看著我,畏懼地後退.我無奈地輕輕上揚嘴角,“快幫我換裝吧,族人們都在等著!”
  “是的,泰雅.”玉柔聲回答,麻利地為我換裝.以前為我換裝的是我母親的女僕,我父親的妹妹,我的姑姑,洛.
  出門前,玉給了我一碗果子酒,我喝盡了它,透過銅鏡,我看見青蛇在扭動身軀,吐著信子.
  我知道,玉將是我今後的人生裏呼喚最多次的名字,我想永遠記住他,禦.不知道他過得好不好,我負了他,傷了他,沒有資格再來問他好不好,但他畢竟是我唯一愛過的男人!

(五)  
  泰雅族的黥面,是泰雅族幸福的記號,但事實上,這是一個千百年來在血液中湧動的魔咒.尤其是對泰雅族的信仰--泰雅.
  黥面是泰雅族的習俗,千百年來不曾改變.它曾經被認定為是幸福的記號,直到有一天,山神和泰雅族的守護女神泰雅發生了衝突,山神便在泰雅族中降下血咒,施用血咒是要用付出生命作為代價的,山神為了報復泰雅,寧願放棄神的意志與信仰,後來山神死了。血咒卻只有施咒者才能解開,沒有人知道山神和泰雅之間發生了什麼.看著族人們痛苦的泰雅用自己神的血液換取了族人血液中血咒的病毒,當族人們都平安的時候,泰雅卻因為中血咒太深而奄奄一息.一位上界的天神深深愛著泰雅,是他放棄了神的身份,神的意志,神的信仰來到泰雅身邊,殺死心愛的神之使者--白鴿,混合自己和白鴿的血液將泰雅喚回.
  泰雅和天神一直生活在泰雅族,幸福與快樂讓他們以往了曾經的痛苦,直到小泰雅12歲的那一年,天神和泰雅才知道,噩夢一直都沒有醒,他們擔心的事情終於發生了,原來血咒是會隨著生命的誕生而延續的.小泰雅的痛不欲生令天神和泰雅心如刀絞,天神混合自己與泰雅的血為小泰雅黥面卻也只是延續了小泰雅的生命,血咒還在湧動著.
  一年一期的痛不欲生幾乎讓小泰雅喪失了對生命的追求,天神的父親再也無法坐視親孫的痛苦與兒、媳的悲傷,降下神旨封印了血咒.當初泰雅用自己的血液換取族人血中的血咒,如今也只有泰雅族的男人才能將血咒封印,而且封印無法一次到位,12歲用白鴿子的血黥面是為了延續生命,刺上一條青蛇,因為泰雅是蛇的後裔與女媧同族,要尊奉蛇,27歲與泰雅族男子成婚才是封印的結束.

山神是一男兒身的情態出現的,所以血咒一旦產生在男子體內就會立刻溶入血液,連延緩都不能,血咒如果出現在男人身上,那麼會使他更痛苦,死得更慘烈,當年的那些泰雅族男子在遭受血咒後痛苦得死亡致使泰雅族男子幾近絕跡.於是泰雅對自己的後人立下咒誓,只能生下女兒.
  雖然這只是一個傳說,但是沒有人不信服.泰雅族信奉太陽,信奉他們的泰雅,因為泰雅一出世便要為他們背負血咒.泰雅是神靈之後,與女媧是同一個祖先所生的子孫,即使她喪失神力也依舊有人所不及的靈力.泰雅的血可以封印也具有讓人對她俯首的魔力,泰雅藏的東西,只要在上面滴上自己的餓血就沒有人有能力在開啟,包括她的父母,丈夫和女兒,這,叫作封印.
  曾經有一為泰雅,12歲不願意黥面,躲進山林中,結果把自己抓得皮肉分離,血染紅了整整十塊礁石在靈水邊死去了:也有一位泰雅,離開了迷失森林不願再回去,結果巫靈的法力消失了,她沒有錢,沒有戶口,沿街乞討著回到了迷失森林:還有一位泰雅,愛上了外面的男人,不顧一切和那個男人在一起,最後血咒在兩個人身上發作,痛苦之至,他們拼命地逃回泰雅族,剛進入迷失森林就死掉了。據說男子死時是恨著泰雅的,他們的屍體上都沒有手指,巫靈在清理屍首後告訴大家,兩個人的胃壁都被碎骨撐破了,應該是他們咬碎了自己的手指咽下肚的。兩位泰雅死後,她們的母親蒼龍都必須重新孕育泰雅,前後兩次,泰雅族的文明被推遲了近100年,先後四位巫靈因為這兩件事過度使用靈力身亡.
  迷失森林只掩埋泰雅族人的屍首,那位與泰雅結合後因血咒而死的男子的屍骨就隨意掛在迷失森林外的一棵老枯樹上,蒼龍在上面滴過血,所以近百年來他都一直掛在那裏,保持著當年的摸樣.小時候第一次離開迷失森林就是去看他,蒼龍告訴我,不可以帶人進入迷失森林,否則就會死的和他一樣慘,我記住了。
  泰雅族人的對泰雅是很殘忍的,雖然他們向敬仰神一樣敬仰她,但我還是這樣認為.
  我一直以為,黥面就可以封印血咒,所以12歲的那一天,我很開心,我真正成為正常的女孩了,黥面很痛,用了很長的時間,我自始自終沒有喊疼,沒有流淚,雖然我曾經昏死過去三次.我看見蒼龍在流淚,那是我第一次感覺到母親,她在心疼我.就因為她是蒼龍,所以我從小到大沒有叫過她一聲"姆媽",我一直叫她"蒼龍".畢竟,她始終是我的母親。她和阿爹創造了我,又用血為我黥面,我非常感激她.而她卻從來沒有告訴過我,也沒有任何人讓我知道,黥面的同時,是在解除了種下同樣的血咒.直到我26歲,離開迷失森林的前一夜.
  我一直不知道泰雅族人是不可以和外族人在一起的,沒有人告訴我.也沒有人告訴我,泰雅一但27歲不回泰雅族的結果,他們只是說泰雅27歲之後才能做新娘,我牢牢記住了.
  正因為不知道,我才會和禦相戀,整整四年,他是我離開迷失森林以後認識的第一個人.一個多月以前,我看上了現在掛在胸口的戒指,我知道自己冬天就27歲了,明年開春,我就能夠成為禦的新娘,我好開心,回到迷失森林,將手劄交給巫靈審批後,我坐在河邊的礁石上,把腳放進河裏,望著天上的星星眨巴眨巴地眨著眼睛,甜甜地想著我最心愛的禦.這時,我聽見有人走近,我慢慢回過頭,蒼龍!我趕忙站起來.蒼龍將黥面的真相告訴了我,我知道,我只能對不起他了,也許,離開迷失森林,遇見他,認識他,愛上他,都是錯誤.
  那一夜,我哭了,26年來第一次嘗到眼淚的滋味,一個挺過了黥面的痛苦,一個受萬人敬仰的天神,終於哭了,曾經以為沒有什麼能打倒的她,徹底地絕望了.蒼龍看著我說:“去做個了斷吧!我知道你的苦,我也曾深深愛過一個人,我能體會你,但是,這是我們泰雅的宿命,捨不得他,才是害了他,也害了自己和整個泰雅族.”蒼龍說完擁抱了我,吻我的額頭.這是我黥面過後母親第一次這麼做,我感覺有水滴落下,我知道,那是母親的淚水,只是我不知道這眼淚是為我而落還是為泰雅的悲慘命運而落.我強穩住淚水說到:"媽媽,我知道怎麼做的,你放心."這是我第一次叫她"姆媽"我感覺她抱著我的身體在為聽到這用漢語喊出的詞語而顫動,姆媽更用力地抱緊我,用漢語對我說:"孩子,一定要在冬天之前回來."我用力地點頭.
  第二天我離開了迷失森林,陪著禦穿梭在大街小巷,吃小吃,看電影,爬山,釣魚,看朝陽,看日落……每一天都很開心,很開心.然後我獨自一人將這十年一一回憶,把它們和禦一起裝進記憶,然後用心血將它封印.重新回到迷失森林.

(六)
  我是泰雅,從小到大被迫讀這樣那樣的古籍,除了蒼龍,阿爹,巫靈和現在的玉,我幾乎不認識任何人.玉引領著我走向祭台,兩側的族人依次跪倒,我走上石階跪倒在蒼龍座前,族長和巫靈從座位上起身,蒼龍滿意地點點頭,玉扶我起身.
  蒼龍示意我扶她起身,我扶著她的手,她領著我走到石階的盡頭,俯視族人,蒼龍一手拈著衣袍拂開.巫靈大喊:“泰雅神回歸泰雅族!”族人三叩首,歡呼著起身,點燃火把跳舞,火光照亮了整片迷失森林.我不明白,大白天,為什麼要點火把,猛然想起,泰雅族信仰太陽,太陽是火,能帶給大家幸福,這是他們表達內心快樂的方式,簡單,明瞭,直接也很傳統.
  女人們沖上石階,蒼龍放開我的手,示意我跟她們去,然後退回到她的寶座。族長和巫靈也隨她後退,女人們拉著我沖下了石階.另一邊,男人們也擁著一個男人來到我面前.他不是非常高大,卻讓人覺得他很健康,他猶豫著看向我,的確和我身邊的女僕玉,有著一張非常相似的臉。我不理會身旁的吵雜,冷冽地看著他.他又一次抬頭了,四目相對的那一瞬,我覺得他的眼睛,和禦好象,我笑了,這是我進入迷失森林後第一次真正的笑.他看見我笑也傻傻地笑,露出潔白的牙齒,這一點也和禦好象一笑就露出潔白的牙齒,身邊的人看到我笑都長長都舒了一口氣.我主動伸出右手“你好,我是泰雅.”他看著我伸出的右手,不知所措,一下字跪在地上.周圍的人都一下子不敢動彈,蒼龍和族長還有巫靈也都站了起來竟長地往下看.我看了看這陣仗一臉無奈地回應蒼龍.“計都,我是在向你問好,沒有讓你跪下,快起來.”計都看我一眼,搖搖頭,我回頭看看族人,再看看玉.“讓他起來.”我對玉說然後走到石階前向蒼龍,族長,巫靈行禮後徑直離開.男兒膝下有黃金,我再是這裏未來的統治者,也不喜歡男人在我面前跪來跪去,尤其是計都那莫名其妙的跪法.如果我跟他握手他不明白,我說的話他應該是聽得懂的啊,我說的並不是漢語.如果他鞠躬行禮然後回答我會覺得他很有禮貌,一聲不吭地跪下,任誰都會覺得好氣,心裏不由生出一個怪念:他該不會是個啞巴吧.

這是我第一次見到我的丈夫,第二次見到他,是在我的婚禮上.
  那是秋天的最後一天,泰雅族最隆重的婚禮都是在正午之後舉行的,要玩到第二天的午夜,所以早晨大家都躲在屋裏蒙頭大睡,為醒來後一天一夜的狂歡養精蓄銳.我在太陽剛升上山頭就起身了,坐在自己的榻上,解下脖子上的項鏈,把鑽戒雙手合十緊緊握在手中,淚水漱漱地落下,我知道我永遠無法抹去在心中對禦的牽掛.我把戒指戴到自己的左手無名指上,不大不小,剛剛好,我低下頭看著自己的手,真的很漂亮,我幻想著是禦在教堂裏為我戴上它,剛止住的淚水再一次奪眶,一滴滴落在鑽石上,向四周濺開,鑽石在淚水灑過之後變得更加閃亮,仿佛泰雅族傳說中的淚晶鑽.
  我戴著它來到溪水邊,沿著它走向大河邊的礁石--我當初決定離開禦的地方,望著藍天,望著白雲,緊閉雙眼,脫下了鑽戒,把它放在礁石的凹處,陽光下,鑽石發著耀眼的光,我忍痛咬破左手無名指,把血一滴滴滴在鑽戒上.血很快不見了,我知道,血跡的消失意味著成功的封印,我用右手食指沾著左手無名指的血,在礁石上寫下一個漢字的"禦"字,血跡消失,礁石上的"禦"字印記向外突出,我留戀地看了看,轉身離開.
  別了,我最初的愛,再見了,禦.
    14世紀初,位於現中東土耳其附近的古希塔托帝國,有位王子愛上了他同父異母哥哥的未婚妻子,但女孩深愛著王子的哥哥,王子選擇退出。敵國埃及因為內亂前來求親,長幼有續。但王子為了心愛女人的幸福,主動請求與敵國埃及聯姻,並將項圈上的寶石做成胸針送給女孩,將其取名為唯一的愛寓意女孩是他唯一愛的人

不能跟唯一愛的人在一起,那麼跟誰都無所謂

(七)
  婚禮很隆重,可我一點記憶都沒有.我木然地看著睡在我身邊的男人,冷冷一笑,簡直荒唐.
  走到溪水邊,我想洗臉,卻看見自己額上的黥面,那條青蛇變成了紫色的蛇,我頹然地坐在溪邊,這一世我再也無法離開和擺脫泰雅族了,因為現在的我,不再是泰雅而是一族之母--蒼龍.我的丈夫會在今天中午繼任族長之位,我的父母正在準備離開.
  紫色的黥面永遠不回褪去,這是蒼龍至高無上的身份證明,也是對蒼龍永遠無法離開泰雅族的禁足令.
  我走上祭台的石階,全族的人都俯倒在地,包括我的父親和丈夫,還有巫靈.我的母親站在寶座旁邊,我在她面前站定,她解下披在身上30年的長袍,把它披在我的肩上,然後解下脖子上戴了30年的項圈,把它系在我的頸上,紫色的長袍在風中飛揚,項圈上的淚晶鑽閃閃發亮.突然,蒼龍,喔不,是姆媽向我跪下,所有的人向我膜拜,巫靈大喊"“聖迎泰雅族晉為蒼龍!”所有的人齊呼“聖迎蒼龍!”“聖迎蒼龍!”“……”聲音向徹整個迷失森林.
  巫靈望向天空“恭請族長”當太陽升到正午的位置時,巫靈再次喊到.我看見跪在石階之下正中位置的一個男人走上來,坐到了我的左邊,巫靈在他的一隻耳朵上戴上了一個銀環,和我父親的一樣.再看我的父親,他伏在族長的腳邊,吻了他的左腳,抬起頭,耳朵上沒有了銀環.
  然後,我的父母向迷失森林的深處走去,那裏才是真正的“雁不歸”,沒有人能進入那裏,除了我,蒼龍.我的父母將在那裏生活,直到壽終正寢.而我也必須在生下泰雅之後才能進入那裏.因為,泰雅的出生,就是他們壽終正寢的時刻,我去那裏,只是為他們送終.
  我站在石階的上面,看著他們消失在叢林中,示意玉,結束祭典.
  第二天,玉哭得很厲害,我看見了,前一位蒼龍的女僕,我父親的妹妹,我的姑姑,洛,死在祭臺上.這是泰雅族蒼龍女僕的宿命.
  我拖著紫色的長袍走向刻著"禦"的礁石,我看見了禦為我準備的鑽戒,還是那麼耀眼,和我胸前的淚晶鑽相互輝映,發出耀眼的光.
  我站在礁石上,望向迷失森林的盡頭,那裏有一對老鷹在帶著小鷹學飛.風吹起長袍,掀起長髮,河水的擊石聲與風聲在訴說著同一句話:
  黥面是泰雅族幸福的記號……
  黥面是泰雅族幸福的記號……
  黥面是泰雅族幸福的記號……
  黥面是泰雅族幸福的記號……


  ………………………………
                                  完

     本故事純屬虛構 與該部族歷史文化傳說無關

 

因為協志的搬家,大家跟著移師到痞客邦來,突然想起了三年前的舊作,已經好久沒有寫過這樣的小小說了,不知道是不是一種退步。

還記得這篇《黥面》,是在高三的那一年,看了一本雜誌,上面寫到“用白鴿子的血刺青,只有在喝了酒之後才會出現”,很感興趣,想試試,但不敢,又想起很多年前看過孫耀威演過的《黥面傳說》,所以就這樣寫了這篇《黥面》,後來上大學,才知道,會黥面的民族有很多,並不是只有泰雅族而已。

《黥面》寫出來不到一個月就被語文老師送到校刊上了,結果一幫年紀小的朋友跟我說,看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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